八极大枪法微谚

枪本为战阵而设,自为高人极深研几[细微],遂使战阵之枪,同于嚼蜡。

枪有六品:

一曰“神化”,我无所能,因敌成体,如水生波,如火作焰;

二曰“通微”,未宏全体,独悟元神,以一御百,无不摧破;

三曰“精熟”,敏悟未彻,功力甚深,犹如鲁贤,学由身入。

凡此三者,厥[jué其]品居上。

四曰“守法”,有传必习,不替家门;

五曰“偏长”,手、足、身、目,深有一得;

六曰“力斗”,虚实全无,动即犯“硬”。

凡此三者,厥品居中。

初学,须先知棍与枪之辨,次须知马、沙、杨之辨,则不惑于邪说。余三十年来,每问枪师云:“枪与棍皆有革,何革为枪,何革为棍?”能对者绝少。嗟乎!枪棍犹不能辨,况深处乎!

先学成竿子,手松脚浮,于马家枪永世不入矣!先学成马家枪,分出十分之二,即是沙家枪,但加以大步耳!马、沙即成,杨家不学而得。

马取静,沙取动;马取手,沙取足;马取进,沙取退;马取小,沙取大;马取密,沙取疏;马取轻,沙取重;马取大成,沙取适用。杨无正名,杂出于二者之间,故曰“骡枪”。

须枪枪见血以论胜负,然后能辨敬岩、冲斗之得失,此事非独口不能传。对枪稍留情面,即不能辨,此真破假也。

人有慧性者,方可教枪,不然,止堪叉、铲。每有于余学得敬岩法一、二分,一遇俗师,即溷[hùn混]于大封、大劈,尽失故步。人之识与志,岂易得哉!

杨家枪威势最动人,而一遇马家枪即败。以初学之时,马家枪步步进于人,枪头上夺得性命,故手脚紧密。杨家枪多半以退诱人,故粗疏。

杨家枪破短枪用退,短枪破刀棍亦退,法固然也!莫咎杨家,但学者不当,株守一杨家法耳!

大封、大劈,门外汉望而却步,同艺者以力为胜负。敬岩、真如见之,如篾缚纸鞔(man鞋子)方相(驱鬼逐疫之神),才近身,即百杂碎,此紧破疏也。

意必相合法,则有与意违者,惟违乃真合也!以画譬之:衣折回转,与肢体相应,若画锦衣者,则于衣折完后,铺一层平锦。不合衣折,若于衣外挂以网者。以意言之,宁不大违?然必如是,乃成锦衣!苟随衣折而作锦,必不成锦,岂非违者真合乎?中四平,意也,衣折也;三十三势,法也,挂锦也!求枪法者,于此用心焉。

戚公鸳鸯阵,每队十二人,唯枪手四人,名曰“杀手”,以寡击众,莫善于枪,不可不知!

敬岩云:“枪杆重八斤,极硬,学成上阵,着着杀人!在游场时,人不能用我枪。若以轻软者来对,如飘芦苇,何须更破?”此实破虚、重破轻也。

敬岩在游场,遇低手不用戳革,枪浅直如不见深者,拔而掷之,常曰:“我乃可上游场,卿辈不可也!我上游场胜人,而人不能窃我枪法。卿辈得一胜,即以一法送人矣!”

打连环时,枪根空半寸、一寸,渐至一尺不败,对破放出,是长于人一尺矣!此敬岩秘诀。孟子云“自反而缩”、孔子云“躬自厚而薄责于人”,正合。

枪戳一条线,棍打一大片,初学练手事也,能人枪、棍如蛇行!来枪不妨拿、拦前着,万勿拿、拦后着,切嘱切嘱!未进关手宜轻虚,已进关手宜重实,“关”即《纪效新书》所言“拍位”也。枪法贵小,棍法借来物却贵大。欲知其戳,当验其目,目所射处,是其戳处!关外认器不认人,关内认人不认器,常道也!神化者,关外亦认人不认器。

最精密者“螣蛇枪”,粗则为“海马奔潮”,粗极则为“铁扫帚”。其意一也,同一转阴阳也,“圈手”力在枪头,“螣蛇”力在枪根,须久久练习,得悟入处方知之。

枪之借棍有五:一降长、二关内、三御众、四夜战、五舞弄。

倪觐楼短枪未纯,而竿子绝妙。余尝问:“沙家法须更学乎?”倪曰:“不然,子取竿极硬者,选马家法用之,必胜!”余从其言,每困竿子好手。

觐楼云:“竿子手动则脚静,脚动则手静,手脚俱动,便无法矣!”又云,“竿子头可软,胸、腰必贵硬!”

冲斗云:“闪赚细密,左右变化,不致犯‘硬’。颠提局势阔大,诸势相破,无不赖焉。”其余枪法已知犯“硬”之贱辱矣,而悮[wù迷惑]横[通“犷”,放纵]“阔大”二字于胸中,故其学与敬岩、真如毕竟相背。

冲斗云:“彼立中平,我以他势惊之;彼换他势,我以中平破之。”此言亦然亦否,各势自能相破,不需收入中平也。

《纪效新书》枪法不及冲斗,言棍甚精。余取其通于枪者八条:

“拍位早不得,迟不得,能见肉分枪,自知拍位矣。决不可一发便要伤人,徒使自势发尽,为人所乘。须知他力出何处,我不于此斗力,姑且忍之。俟其旧力略过,新力未发,然后乘之”,此语甚妙。

“转阴阳不宜太早”,此深知甘苦之言,即翁慧生所谓“开枪宜先轻后重”也,“鸳鸯枪”不出此。

“一打一揭,步步向前,遍身着力”,即少林棍之“五虎拦”也。

“剪打急起磕,起磕复剪打,相连而进,彼不能发戳”,此即枪家“入室”语。

“打在他手前一尺”,余谓此“拍位”注解也,练戳革二三年自知之。

“用彼败枪之法连步赶上,切勿杀他,只管住他枪”,此语甚妙,即“连拿”也。

“持棍后手宜留三寸,以便换手,持枪必须尽根”,余谓枪根当在掌心中,与臂骨相对,则灵活而长。

三家法辨不清,即是邪说,不需更有邪说也。

叉、铲头重,一被打即沉下,连打而进,胜之必矣,枪若发戳,必败。

铁十字,马家隐微处也。

力大者,得技艺三分,便可降人,故不能深入,自用则可,教人则疏矣。

刀剑降长,必须拼命扑身枪尖上去,逼之不得不发,乃能降之,稍松即败。此死中求生之法也!短枪于长枪亦然。

戳革是正,行着是变,功夫缺一不可。

正当前握手处,是枪之心,于此称之,两头正平,方用得灵活。杨家枪长,其心必在前手外二三尺,虽大力者持之,终不能用马家法,压手故也。

浅可破深,深又可以破浅;轻可破重,重又可以破轻;紧可破疏,疏又可以破紧;实可破虚,虚又可以破实;直可破横,横又可以破直;正可破斜,斜又可以破正;下可破上,上又可以破下;中可破上下,上下又可以破中;右可破左,左又可以破右;长可破短,短又可以破长;真可破假,假又可以破真;进可破退,退又可以破进,而进又可以破退。有师承、有工夫、有悟门者,自能明之。孙子曰:“兵无常势,水无常形,能因敌之变而取胜者,谓之神。”

余初学时,敬岩问曰:“君之学武,为意气名高耳,我有二三捷法,只一月之功,可以眩俗。”

余曰:“本以天下多事,故欲为此。若止眩俗,不能杀中原流贼者,吾不学也!”

敬岩曰:“若尔非千日苦功不办(致力),须二年练戳革,一年学行着,方到小成。若要大成,必如我一世习练方得。”

余深信其言,癸酉甲戌,练戳革无间时者二三年。

行着甚多,岂能尽练?得其精要者数法,可以称“通微”矣!多而生,不若少而熟也。数着既熟,旋旋加之,以迄“神化”。

长对短,勿竟进,竟进必败。进而忽退,又进,则必胜矣。

短当长,若长竟进者,易破也。于其忽退时,能追入粘住不令脱去,则胜。不然必败,难哉难哉!

洪转曰:“柔能制刚,弱能胜强,此即中软破硬之法也!彼以硬来,我亦以硬抵,是为犯‘硬’,力弱者必败,力等而斗久,何能必胜?若于彼用力刚猛之时,我行‘穿’、‘勾’、‘退步’之法以避其力,俟彼进深,猛气已过,乃移身斜步扎之,即巧法中之斜步‘单杀手’也,此时彼亦无所用其力矣!我变为软,使彼气力落空,然后相其无备之处取之。此皆‘以软破硬’也。又如彼此立势,我乃假作硬势进枪,彼亦以硬力革我,我却变‘圈’、‘串’软法扎之,谓之‘借硬用软’。又如立势之时,我以软势‘吞吐’进出,使彼不防,我于进后忽用硬力,疾速取彼,谓之‘借软用硬’。此中变于无形,动于无声,学者不可不留意!”观转公此段议论,见识高深细密之极矣!

少林之枪,所以与峨嵋有间者,“封闭”根本之工少!其于行着,未免因事制宜,不从根本而发,似乎下流塞水耳。

冲斗自取其性之所近,专抽少林刚猛之法以立教,偏于粗厉,其负少林者多矣!王子安(即王勃)文章,为才所使,以致肠肥脑满,失江庾清瘦逍遥之度。冲斗枪、棍为力所使,以致掀天揭地,失少林强弱互用之意,其病正同。

敬岩于江南枪师,惟许程真如、程冲斗。余于二君年齿相悬,皆不及识面,而皆得见其书。真如深会予心,冲斗道不同也。

真如云:“普恩立机空室,练习二载。”夫枪皆活法,岂立一机而可练习诸活法乎?予谓枪以“封闭”为根本,其所立机,只以练封闭耳。当是制一大弩,以杆为矢,张而发之。杆来深疾,不易革开。练至能革开一杆,则以二杆前后相随而发。加至四五杆而不伤身,则眼明手快之极矣!盖人力所发之杆,毕竟不如弩发之疾,且无情可畏也。普师诚志士哉,世不二见也!

深究敬岩、真如之异同,真如只学于普恩,一师而成纯乎纯者也。敬岩自云马家枪法,而紧要处全同真如,盖初本马家之法,由其工力专深,不觉不知与普恩合,而马家带棍之法亦不驱逐,皆以枪法用之。由杂而纯,既纯之,后反以杂,故见其广大者也!真如如昌黎(即韩愈),合下(原本)便是古文,自始至终,不带六朝;敬岩如柳(即柳宗元)文,初本六朝,工力专深,不觉不知与昌黎合,具六朝之文在集中,反觉有别致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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